为什么称为“北岳之英”?
首先“北岳之英”一词为元氏县封龙山南山门牌坊上四个大字。
牌坊阳面横批“封龙山”,有颈联“寔惟封龙,天作高山”。阴面横批“北岳之英”,有颈联“赞天休命,德合无疆”。
这些祀山颂神的文字,辞藻华丽,均取自于《封龙山颂碑》,碑文如下:
惟封龙山者,北岳之英援,三条之别神,分体异处,在于邦内,磥名。与天同耀,能蒸云兴雨,与三公灵山协德齐勋。因旧秩而祭之,以为三望。汉亡新之际,失其典祀。延熹七年,岁次执徐,月纪豕韦,常山相汝南富波蔡仑,长史甘陵广川沐乘敬天之伓,虔恭明祀,上陈德润,加于百姓,宜蒙不在圭璧,七牲法食,酒。圣朝克明,靡神不举。戊寅诏书,应时听许。允敕大吏郎巽等,与义民修缮故祠。遂采嘉石,造立观阙。黍稷既馨,牺牲博硕。神歆感射,三灵合化。品物流形,农实嘉谷。粟至三钱,天应玉烛。于是纪功刊勒,以昭令问。其辞曰:
天作高山,寔惟封龙。平地特起,灵亮上通,嵯峨(山束)峻,高.丽.无.双。神耀赫赫,理物含光。
赞天休命,德合无疆。惠此邦域,以绥四方。国富年丰,穑民用章,刻石纪铭,令德不忘。
山上有双龙寺,汉碑,石窟,摩崖石刻等古迹,王仁军,杨建良,翟立宾(我)等多次上山,一直关注并努力发掘其历史渊源,对此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通过封龙山颂,有“北岳之英”之说,只是抠掉省略了“援”字,也是四字句习惯使然,可以理解。英解为杰出,精英之意,好理解,援,引也。——《说文》,引,开弓也,箭之在弦,由此可以理解“北岳之英援”,为北岳杰出的引导,开路前锋,进一步讲,可以理解为北岳的渊头。为何这样讲?还得从封龙山说起。
在河北省会石家庄市的南郊,如果适逢天气好,往西南方向望去,会看到一道从西侧突兀出来的山峦,这就是封龙山。它好像是从太行山横亘出来的,走向正与纵向的太行山相对,尽管平均海拔仅750米左右,主峰高812米,但在一马平川的平原上,看上去仍很高大恢弘。古人命名山川多取直观、会意或象形,可能封龙山最早的名称就为“横山”,以后逐渐演变成“恒山”。汉代《说文解字》说“横”之本义为阑木也,古多以以“衡”为“横”,“衡”与“横”相通。封龙山《祀三公山碑》有“东就衡山”之句,这里的“衡”就通“横”。“恒”,《说文》谓“常”也,义同“长”,所以“恒山”即“长山”,与“横出来的山”意思是一致的。公元前414年的战国时期,位于今河北中部的中山国曾设立封龙邑,当因封龙山而得名。“封”字在大汶口陶文中属于会意文字,即象在一方形土块上树立植物之形,应释为从“木”从“土”,土地上长植物,含有“丰”的意思。这样解释封龙山的本意,似乎比“封禅”之意更为准确些。南于人们经常虔诚地祭祀它,祈求风调雨顺、社稷丰收,因而又称其为封龙山。远看封龙山,颇似盘桓欲飞的一条飞龙,在以龙作为图腾崇拜的古代,起初有可能是被称为龙山,唐代以后又称飞龙山。
《史记,封禅书》几次提到恒山,称舜“岁二月,东巡狩,至于岱宗。岱宗,泰山也。……五月,巡狩至南岳。南岳,衡山也。八月,巡狩至西岳。西岳,华山也。十一月,巡狩至北岳。北岳,恒山也。皆如岱宗之礼。中岳,嵩高也。五载一巡狩。”“始皇复游海上,至琅邪,过恒山,从上党归。”从五帝开始,历代帝王及诸侯王都有祭祀名山大川的传统,正所谓“天子祭天下名山大川”,“诸侯祭其疆内名山大川”。《史记,封禅书》中有一段重要记载:“常山王有罪,迁,天子封其弟于真定,以续先王祀,而以常山为郡,然后五岳皆在天子之郡。”这里的常山王为刘舜之长子刘勃,其弟为次子平。史载,此事发生在汉元鼎三年(前113年),常山除国为郡,并分常山郡置真定国,下辖正定、绵曼、藁城、肥垒四县。常山国的前身为常山郡(郡治在今元氏常山故城),原为恒山郡,汉高祖三年(前204年)置,汉文帝元年(前179年)为避文帝刘恒名讳而改为常山郡。按司马迁记载的“五岳皆在天子之郡”这一句话理解,恒山当在常山郡管辖范围之内,而当时常山国的范围不包括后来恒山的所在地上曲阳,上曲阳时属中山国。查《史记?汉兴以来诸侯王年表》,中山为汉高祖置郡,景帝改国,即公元前155年初设中山国,公元108年国除,都卢奴(今河北定州),所辖约为今狼牙山以南、保定市安国以西、唐县新乐以东和滹沱河以北的地区。司马迁是那个时代的人,我们应该相信他的记述是准确的。查司马迁之后的《汉书?地理志》,这时常山郡已包括上曲阳,并有“恒山北谷在西北,有祠,恒水所出”的记述,但这是恒山北迁后的记载了。曲阳北岳庙始建于北魏(现存主体建筑德宁之殿为元代建筑),正好证明它晚于封龙山之恒山。据考察,元氏故城曾建有北岳庙,宋代欧阳修在《集古录》中载有元氏《后汉北岳庙碑》,这也是封龙山曾为恒山的一个有力佐证。就连在秦代设立恒山郡的东垣真定的延续――安乐垒常山郡城(今正定),也曾因旧制建立有北极紫岳阁,每有新任知府、知县,在到任的第一天晚上都要子时登高,并进香参拜北极紫岳大帝。在古人眼里,北岳是与北极紫岳星对应相通的。
尽管在公元前61年汉宣帝诏定祭祀“北岳常山于上曲阳”,但在封龙山遗留下的汉碑、碑文拓片及历朝吟诵封龙山的诗文中,我们仍能找到封龙山为恒山的影子。如《祀三公山碑》(东汉元初四年立,即117年):“择吉与治,东就衡山。”这里的“衡”通“恒”,衡山即恒山,指的是封龙山。《元氏封龙山颂》(东汉延熹七年立,即164年):“惟封龙山者,北岳之英援,三条之别神。”这里的“英”为杰出之意,说的是封龙山为北岳之主峰或主脉。这以后的汉碑提到北岳的意思就变了,如《三公山碑》(东汉光和四年立,即181年):“北岳之山,连井陉阻。”《白石神君碑》:“白石神君……体连封龙,气通北岳。”这两处好像是泛指北岳为一系列山脉,这表明随着恒山的北移,人们逐渐附会于曲阳北岳恒山了。在吟诵封龙山的诗文中,明代乔宇曾有“九点齐州开远望,三秋恒岳占幽期,龙峰熊耳高千切,大石题名道总宜”的诗句;明代进士石王缶在《登封龙山赋》中也有记述恒岳变化的句子:“俗有避秦山,多人晋,岳被重封,川经几浚。”其中的“岳被重封”即是指汉宣帝诏令将恒山祭祀活动北移至上曲阳一事了;清代郑一麟在《登封龙山》中有“太行分黛翠,大茂比磷峋”的诗句,把封龙山与大茂山(即后来的恒山)相比。这都说明,至少在明清时期,地方的一般文人都知道古恒岳以前是在封龙山的,而元氏县志也有封龙山曾为恒山的记述。
秦汉时的封龙山交通状况也可以提供封龙山为古恒山的证据。大凡名山大川,由于有皇上祭祀,其交通状况应当是相对方便顺畅的。秦从统一后的第二年起修治驰道,“东穷燕齐,南极吴楚”。当时河北的主要交通干道有:由恒山(今石家庄市长安区东古城)北至燕地蓟城(今北京市)段,蓟城以东直达碣石段,井陉直抵九原段;封龙山一带则有封龙邑、石邑、东垣邑与井陉关相连通。秦代曾诏定全国祭祀的名山大川,其将东垣设立为恒山郡,不会不考虑到祭祀恒山时的交通情况及路途远近,封龙山处在滹沱河南,距离较近,有驰道相通。秦时元氏并未置郡,随着祭祀恒山活动的频繁,为了方便祭祀,汉高祖时才在封龙山南麓设立恒山郡,这不难令人理解。
还有一点也不容忽视。封龙山祭祀仪式和自然崇拜源于商周巫祝礼乐文化,并有鲜虞中山天神崇拜之遗风。河北中南部太行山东麓一带是古人类活动的重要区域,是先商的发源地和商王畿地区。《史记?孙子吴起列传》:“殷纣之国,左孟门,右太行,常山在此北,大河经其南。”常山即恒山。我们知道,商人敬祀鬼神之风尤盛,周代则远鬼近人崇礼,但礼的核心还是祭祀。封龙山附近曾发现有商代遗址和西周车氐国,车氐国的命名可能与?E水有关。《说文解字》有“车氐”字,又有“?”字,认为“氐”字“从氏下箸一。一,地也”。实际上,“氏”和“氐”本是一个字,后世才逐步分化,所以“?”虽从“氏”,也可视为从“氐”。“祗”,《说文》谓“出万物者”,地祗是地神,祗也有可能最早是车氐国的祭祀活动。元氏的“氏”似与?E水之畔的车氐国有关,即“公子元于之封地”。封龙邑是中山国较早建立的城邑。中山后来建立的国都灵寿,其“灵寿”之名源于灵寿木,在古代神话传说中它与通天的建木有关。有人说“都广之野”不是在四川成都,而是在河北望都,“昆仑之丘”也是在太行山河北中部。这都是神话中通天的地方,而通天活动是在祭祀中南巫祝来完成的。曲阳、阜平一带的恒山是中山国之北境,当时中山国的祭祀中心,可能一个是灵寿城附近的灵山,一个是封龙山,不可能是在中山、燕、赵之边境的恒山,否则既不安全又不保密,因为祭祀是国家大事,具有一定的私密性。灵山(又称陵山),可能为灵寿山之意,在其南侧的西汉中山国王陵中曾出土有大量玉璧;在《封龙山颂》和《晋书》中,也都有常山出土玉璧的记载。要知道,这都是古人举行盛大祭祀时的祭品,其规格与祭祀泰山时相当。
至于北岳为何北迁,而且迁至曲阳大茂山之后又往西北迁至山西浑源,这与占人的观念有关。《史记?封禅书》说,尧、舜、禹三帝主要活动在河洛之间,五岳的方位即是以其为中心确定的。后来秦汉统一全国,疆域扩大了,而在古人眼里,地是与天相对应、相联通的。《周礼》提到:保章氏“以星上辨九州之地。所封封域,皆有分星”;《史记?天官书》曰:“二十八宿主十二州,斗秉兼之,所从来久矣。”在汉朝以后的人看来,北岳对应的是北极紫岳星,夜晚在封龙山看北极星还在北方,当然就要往北不断迁移以与其疆域相对应了。我想这是恒山北移的深层次的文化心理原因。当然还有其它的客观理由。
由此可以得出结论:先秦之前,元氏封龙山乃北岳恒山之祖山,是中国上古的五岳之一。确立了封龙山为中国最早的古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