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2020年曾经进过重庆的看守所,现在的看守所管理都比较正规了,24小时无死角监控,所以一般不会发生打架斗殴,被别人欺负的情况。
住的是大通铺,15个人睡觉的时候,平躺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盖的是腐臭的被子,毕竟不是所有人都爱干净,再说在看守所也没这个心情注意这些了。
吃的一般是水煮南瓜,早餐是已经坨了的重庆小面加一勺辣椒水,相比还是水煮南瓜更好吃,每周还有一顿红烧肉,在里面肠胃见不得油,基本吃一顿拉三天。
毕竟不是去度假,这些外在的已经不是很重要了,感受最深的是在里面不断地崩溃中自愈,然后再自愈再崩溃……
我也曾是一个普通人,也曾经有过“我辈岂是蓬蒿人”地梦想,也曾经有过“本该灿烂过一生”地追求,只不过是在特定地时刻被加上了特定地标语-犯罪嫌疑人。
第一次见到古代城墙般的高墙铁门,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突然想起来以前看过的经典电影《肖申克的救赎》,有没有安迪在电影中的那种身临其境的感觉?还有点兴奋的感觉,是不是有点变态?
不过当被剃光头发,换上一身蓝色马甲站在身高标尺前给你拍照的时候,我不得不承认,我竟然已经沦落成为阶下囚,瞬间万念俱灰,即使头发渣子如蜜蜂一样蛰遍全身,也比不上心里地难过。
经过一系列的手续后,一脸严肃的管教离开了,迎接我的是一群穿着马甲的男人还有孤立无援的无助和恐惧。身份的落差和环境的压抑让人不得不去找同监室的人商量案件,或好或坏,在希望中被绝望,在绝望中寻找希望。在别人忙着看电视地时候,我却在写着“罪己书”,写着我地懊悔不甘,写着我地真心悔过,也只有自己还相信,自己是那个出淤泥而不染地白莲吧。夜深人静的时候,床上的腐臭随着思绪飘落万千,希望妻子不要离开我,为我的案子想办法托关系,但是骗子那么多,又怕被骗。孩子怎么办?叹息中夹着着懊恼,也许还有泪水……
在家睡16个小时睡不醒的人在里面都睡不着了,味同嚼蜡的水煮南瓜吃得也能吃了,开始把上一任留下的床单被罩洗洗了,也没有那么爱哭了。
慢慢习惯的日子里最怕突然听到一声,某某某拿着饭盆出来(被释放的意思),看着他在其他人万分羡慕的眼神中欣喜若狂地离开,才知道自己也许还没适应,焦躁、无助、恐惧、不甘再次席卷心头。
这一个月左右的林林总总的现实和反反复复的清晰都是在崩溃中自愈,自愈中崩溃。
当接到逮捕通知书的时候,已经被反复地崩溃折磨的自己都想开了,自己也被那些老痞子安慰的不得不做最坏打算了,一年半载出不去,通过律师也多多少少的知道了家里的情况也安心了不少,是时候暂时跟外面说再见了。
不会再轻易的情绪崩溃了,慢慢也理出来头绪了,也知道什么叫退侦,到检了。
账户家人也上账了,钱终究让自己在这个地方有点安心了。
慢慢了习惯6点起床然后整理内务、中午的午休、晚上开始和大家讨论中央6套的女人。
能熟练地高喊着口号应对每天的点名,轻松应对内务的检查。
知道在什么时候开始在门洞等着开饭了,肚里的油水太少了。
能静下心来两天看完整部“回到明朝当王爷”了。
也会偶尔想起写点东西给外面的家人,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邮寄,邮寄以后能不能收到。
看到“瘾君子”身上的千疮百孔能使自己坚持到“健身区”跑步了。
知道每周能买什么辣椒酱能把饭菜津津有味地下肚了,吃完以后和大家坐在放风间的墙根说着:假如自己有1000万不会买奔驰的原因。
周末也开始和别人打牌打发时间了,玩得还有点乐不思蜀了。
有新人来了,询问他们的案情,煞有其事地拿着经验帮他们分析取保的概率和量刑的大致时间。
但是还是怕听到一声,某某某拿着饭盆出来,他们带走了我们最渴望最渴望的东西,留给剩下的人的却是无尽的煎熬。
偶尔一丝丝不甘还有幻想浮现,时间却把它一点点地踩碎,顺着马桶流向自己都不知道的远方。
就这样,过了一年半载的时间,我还成为号长,还胖了结实了一点,还变成我们没想变成的人。